编者按
当前，提振消费成为我国经济工作的首要任务、政策支持的主要着力点。国务院总理李强日前在世界经济论坛新领军者年会（又称夏季达沃斯论坛）上表示，中国在加力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开展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推动中国在“制造大国”的坚实基础上成长为超大体量的“消费大国”。近日，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六部门联合印发《关于金融支持提振和扩大消费的指导意见》。对此，中国经济时报邀请智库专家围绕如何大力提振消费、打造消费大国展开分析把脉，提出真知灼见。
核心观点
以高质量供给引领和创造新需求是扩大内需、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题中之义。但企业需求洞察滞后、供给质量不足、产业链协同效率较低、制度性成本约束等供需结构性矛盾制约了消费潜力释放，亟须聚焦通过需求牵引、数智化改造、韧性供应链、制度环境优化来促进提升消费供给效能，以供给高效适配需求实现资源优化与价值创造。
毛中根 苏虹
提振消费是当前扩大内需、做强国内大循环的重中之重。从发展阶段看，我国居民消费结构正加速向个性化、品质化、绿色化、智能化、服务化跃迁，消费升级态势明显。同时，“有需求缺供给”与“有供给缺需求”并存的供需结构性矛盾成为制约消费潜力释放的重要因素。
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制定提升消费能力、增加优质供给、改善消费环境专项措施，释放多样化、差异化消费潜力，推动消费提质升级。”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等五部门联合印发的《优化消费环境三年行动方案（2025—2027年）》强调，要实施提升实物消费质量、改善服务消费品质、创造更多消费场景等消费供给提质行动。在此背景下，提升消费供给效能，以优质供给刺激消费增长是全方位扩大内需、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要求。中国人民银行等六部门日前联合印发的《关于金融支持提振和扩大消费的指导意见》提出“促进提升消费供给效能”可谓意义深远。
消费供给效能提升的特征分析
消费供给是社会生产体系对消费需求的动态适配过程。消费供给效能提升旨在增强供给侧满足、创造、引领消费需求，并实现资源高效配置与价值持续创造的效率与能力。具有以下特征。
一是资源利用集约化。高质量发展背景下，经济增长方式由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驱动企业集约化生产。通过优化产品设计、推动技术创新和加强节能减排，使消费供给更好地契合居民绿色消费需求，并不断培育和拓展低碳环保产品市场。
二是技术赋能智能化。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等新兴信息技术集群式深度融入供给侧全链条，通过实现供需精准匹配以优化要素配置，重构生产流程以提升运营效率，创新服务模式以培育新动能，并构建智能决策机制以增强系统适应性，从而显著提升资源配置效率与市场响应能力。
三是协同网络生态化。消费供给效能提升由单一企业内部的局部优化，转向依托产业链纵向协同、跨行业横向联动以及商业生态系统全域整合的多维价值共创。通过构建开放式的资源共享与能力互补机制，驱动商品和服务供给效能向帕累托最优状态演进。
四是供给形态多元化。这不仅指商品和服务供给品类的增加，还包括供给主体、供给方式、服务模式等多维度的创新。供给主体不再局限于企业，而是拓展至平台、个体生产者乃至消费者本身。供给方式也从集中式工厂化供给走向分布式和即时化交付。共享经济等新型消费模式将商品和服务供给由传统的所有权让渡扩展到使用权分享。
消费供给效能提升面临的梗阻
实现国内消费市场高水平动态平衡与规模质量协同跃升，根本上依赖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持续深化。然而，面对消费结构的深刻变革、技术迭代的加速冲击以及产业链协同的复杂要求，供给端的响应能力与效率提升正遭遇一系列结构性、技术性与制度性的深层挑战。
一是需求洞察能力滞后，供需信息鸿沟深化。供给端对消费需求的理解存在显著偏差与延迟，易造成看不见、看不懂、跟不上的供给响应失灵。消费行为数据分散于电商平台、支付系统、社交媒体等不同主体，数据要素割裂导致企业难以获取全域消费画像。传统生产决策机制过度依赖历史订单数据，未能建立实时非结构化需求信号的转化通道，导致海量多模态数据无法有效提炼为消费趋势洞察。
二是供给质量升级滞后，供需适配失衡加剧。当前供给体系存在低端产能过剩与高品质产品有效供给不足并存的矛盾。消费者对品牌化、高附加值商品的需求持续扩张，然而供给端适应性调整明显滞后，突出表现为同质化竞争加剧、资源配置低效及供需错配。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向服务领域渗透不足，导致供需信息传导阻滞与服务精准匹配失效；服务业标准化体系尚不健全，制约服务供给质量提升；文旅体育设施、医疗养老设施、适老化改造等消费基础设施建设仍有不足，限制消费市场活力释放。
三是产业链协同机制梗阻，产销断链风险攀升。产业链供应链作为复杂的经济生态系统，其内在结构决定了链上主体因角色、地位及价值获取环节的差异，必然同时存在合作与竞争。这种动态博弈导致上下游信息孤岛，阻碍企业对消费需求精准预测；引发生产计划与市场动态脱节，造成资源配置失衡；推高物流仓储衔接不畅带来的周转成本；并延缓技术创新在链内的传递与应用。这些协同机制的失效，最终显著增加产销断链风险。
四是制度性成本约束较大，创新动能弱化明显。制度性交易成本是指企业在市场准入、生产经营及退出等环节中，因遵从或规避各类正式与非正式制度而产生的显性及隐性支出总和。当前，行业准入壁垒严格、跨区域物流税费体系割裂、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执行乏力等显著挤压了企业利润空间。叠加经济下行压力与市场预期持续不稳，严重削弱企业的研发投入意愿与创新能力。其直接后果是，模仿性强、附加值低的同质化产品与服务泛滥，难以催生具有引领性的新消费热点与增长动能。最终，这种由制度成本引致的创新抑制与供给质量瓶颈，构成制约消费提质扩容、实现转型升级的重要障碍。
提升消费供给效能的着力点
为有效激发消费潜力、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必须坚持问题导向，将促进提升消费供给效能作为重要抓手，深刻把握“需求牵引供给、供给创造需求”的辩证关系，全方位提升供给能力、供给效率、供给适配，以高质量供给带动高品质消费，实现优质供给与消费升级之间的良性互动。具体而言，应从以下四个方面入手。
一是以需求牵引优化供给方向。消费结构向个性、品质、健康、智能、绿色等多元高阶需求跃迁，对供给体系提出了全新要求。提升消费供给效能的关键，在于敏锐洞察需求升级趋势，以需求引导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与创新性升级。一方面，要提高实物消费品质。逐渐淘汰低效产能，推动要素向“好不好”“新不新”领域转移，着力提高汽车消费、商贸消费、绿色消费等重点领域的有效供给。另一方面，要加速扩容升级服务消费。顺应居民高品质生活需求，重点增加健康医疗、养老托育、文化旅游、体育健身、家政服务等缺口大、潜力强领域的优质供给。同时，要积极培育壮大消费新业态新模式。大力发展数字、智能、体验、共享等新型消费，加快线上线下（300959）深度融合，拓展沉浸式、互动式消费场景，提升消费的便捷性、趣味性和科技感。
二是以数智技术重塑供给能力。数字经济时代，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为代表的数智技术集群，正在对传统供给模式进行根本性变革，驱动供给能力实现质的飞跃。通过深度挖掘与分析海量数据（603138），企业得以穿透市场表象，实现需求的精准洞察、动态预测与超前感知，推动产品服务按需设计与动态优化；依托人工智能优化决策、物联网实现全域互联与智能协同，生产过程实现高度自动化与柔性化，大幅提升运营效率、柔性制造能力和质量可靠性；利用智能交互工具、AR/VR、元宇宙等沉浸式技术，创造交互式消费场景，打造无缝衔接、深度沉浸的全渠道服务体验。因此，加大对5G、千兆光网、工业互联网、云计算中心、物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加快AI算法、物联网互联互通、海量数据应用、沉浸式交互技术等技术与供给端深入融合，推动企业数智化转型。
三是以韧性供应链支撑高效流通。完善现代化商贸流通体系。重点加强冷链物流、智慧物流园区、应急物流等关键短板领域的建设投入。大力推广智能仓储、无人配送、共同配送、低空经济等模式，提高物流效率。通过优化流程、减少环节、降低损耗，有效降低全社会流通成本，尤其要着力破解农产品“上行难、成本高”与工业品“下行不畅、效率低”的双向流通瓶颈。加快发展衔接紧密、转换高效的多式联运体系，强化铁路、公路、水运、航空等运输方式间的无缝对接与协同配合。优化区域间物流通道布局，破除行政壁垒，促进资源要素高效流动与跨区域协同，实现整体物流网络的降本增效。加快推进供应链全链条智能化管控，实现对供应链从生产端到消费端全流程的可视化追踪与可信化溯源，增强供应链透明度、风险预警能力和快速响应机制，全面提升供应链韧性与运行效率。
四是以制度环境优化保障供给公平。深化“放管服”改革以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通过大幅精简行政审批流程、破除行政性垄断、地方保护及不合理行业准入壁垒，着力构建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现代化市场体系，降低市场主体运营的制度性摩擦成本，激发市场活力与资源配置效率。健全知识产权全链条保护体系以激发创新动能。完善涵盖知识产权创造、运用、保护、管理和服务的系统性制度安排，切实强化法律执行效力，保障创新主体合法权益，激发企业持续创新的动力。优化消费基础设施制度供给以畅通供需循环。科学规划并完善城市商圈布局、社区商业设施网络、新能源汽车充电桩及无障碍设施等消费基础设施。通过优化制度安排引导有效投资，着力消除制约消费的物理与制度性障碍，系统性提升消费环境的便利性与包容性，推动供给与需求有效链接，使其在更高水平上实现动态平衡与公平匹配。
（作者分别系西南财经大学中国西部经济研究院院长、教授，助理研究员）
来源：中国经济时报-中国经济新闻网 作者：毛中根 苏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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